马车一路南行。
沿途风景变换,我却无心欣赏,
只一心等着太阳落山。
望着远方渐渐黑沉的天空,
我内心的雀跃已无从隐藏。
流星啊,拜托你快点落下来吧。
待我取了陨铁,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时代,洛卿文也好,
他与那些女子的纠葛也好,
我便都可以眼不见为净。
细细想来,最后关头能助我离开的,
不是我曾爱入骨髓的洛卿文,
竟是恨我入骨的李梦希和余秋月。
果真是人生无常吗?
夕阳西下,送亲的队伍在南隅扎营落脚。
我下了车,随众人来到篝火边。
洛卿文早在那里等我。
他正不错眼地烤着一块极好的羊腿。
能让洛卿文亲自动手烤的羊肉必定精挑细选。
只见羊腿肥瘦相间,滋滋冒油。
而他拿着一把刷子,时不时刷上些蜂蜜、调料。
他又空出一只手来添柴加火,
唯恐羊腿火候烤得过了。
大约是大事落定,他心下稍安,
一见我,洛卿文竟笑得云淡风轻。
“子渔,快过来。”
“你不是最爱吃我烤的羊肉。”
“今日你有口福。”
“且再等等,就好了!”
这语气亲昵随和,像极了我们曾经相恋时的场景。
我确实一直爱吃烧烤。
在现代时,便没少缠着洛卿文撸串。
可细想起来,他成九王起,
便没再下过厨了。
这一顿饭,竟是最后的晚餐吗?
我和他,终究是不会再有这样恩爱的日常了。
我觉出了些唏嘘。
“若不是我今日和亲,”
“想必也劳动不得九王亲自动手。”
“子渔,”
他深深看我,半晌才无奈道。
“我要说多少次,你方才能信我。”
“和亲不过权宜之计,”
“我怎么舍得,真送你去和亲。”
舍得或是不舍得,
我都已经在路上了。
如无意外,再过几日,
我就会是南蛮王新娶的王妃。
洛卿文,到底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心?
但此刻我无心与他纠缠,
今夜我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将他药倒。
我装作释怀,接过烤好的羊腿。
眼前明明是我平日最爱的食物,
但现在却分毫无法下咽。
“子渔,没胃口吗?”
“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想到,我只片刻踟蹰,就落入他眼里。
洛卿文竟对我的状态异常关切。
此时我必须谨言慎行。
一个不慎,或许就会被他察觉我的真意。
“无事,许是舟车有些劳顿。”
“分与大家吃吧,别浪费了这上好羊肉。”
洛卿文哼笑一声。
“我亲手烤的羊肉,他们哪配吃?”
“若不是你,我哪里会出手。”
罢了,我终究没能认清的现实,
是洛卿文已是九王。
不再与我平起平坐。
大概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可尽其用之物。
“我们喝些热酒可好。”
我低声开口。
有酒方才便宜我下迷药。
洛卿文立刻扬声叫人,吩咐取杯温酒。
“子渔,你我二人好长时间没这样,”
“幕天席地,把酒言欢了。”
“你可记得,从前你酒量很好。”
不知是否因我态度软和,洛卿文有些兴奋。
他难得这样对我滔滔不绝。
回到他身边的这三年间,
我们之间的柔情像是慢慢耗尽,
我与他时常相顾无言。
他总爱与我谈及登位的大业。
可我满心只有回家的愿望。
我和他,终究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所以我们早已不曾把酒,更别提言欢。
“我敬你一杯。”
“祝你,得偿所愿。”
我举杯,直视洛卿文,深深地看着他。
单看样貌,他早已不是原来的他。
现在连心,也已经变了吧。
一时间,我竟有些想不起来,
从前与我相爱的那个洛卿文,是什么模样。
今日一别,只盼不复相见。
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我在心里说着,饮下了杯中酒。
见我如此洒脱随和,洛卿文也酒兴大发。
一杯接一杯下肚,他口齿开始含糊。
“子渔,待我登位,”
“你就是皇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没法为你空置后宫,”
“这是现实,你不能强求。”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还要一心想着离开我……”
他下巴抵在我肩上,
凑得很近,酒气熏得我眼泪直流。
“九王,你醉了,”
“醉了,就睡吧。”
一觉醒来,大概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我让人将洛卿文扶入营帐。
遣散众人,我摇了摇他。
“卿文?”
“要不要喝些解酒的汤药。”
洛卿文已沉沉睡去。
刚刚最后的几杯酒中,
早已被我用指尖沾上了迷药。
余秋月给的药,果然是最顶级的。
就是不知,若洛卿文知道,
是他的皇后和贵妃放走了我,
他该是何种表情。
“今日本公主和亲,”
“喜酒人人有份。”
“大家不妨畅饮几杯。”
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送了众人一壶酒。
将送亲队伍的人都迷晕了去。
也许可免洛卿文醒来迁怒无辜之人。
聊胜于无吧。
洛卿文已是天子之姿,心深不可测了。
大事已成,我疾步走入营帐,抓起洛卿文的手腕。
果不其然,那手串他仍旧贴身戴着。
我大喜,取下手串,冲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