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霜摸摸胸口,那是被钢筋刺透的地方。
空旷的病房内,现场报导的声音还在持续,床上的人却没有分去半刻注意。
如果不是胸口还泛着痒,柏霜还以为昨日的锥心之痛只是一场梦。
这是第二次,她距离死亡这么近。
柏霜取过床头柜的黑色小皮包,将它紧攥在手,用力的指尖微微发白。
过去暗无天日的十年,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至少能够把控自己的生命。
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
昨天的车祸不是意外,这一点,报导说得没错。
那个时间段,普通货车根本无法上高架,何况是满载建筑材料的大货车。
车身相撞的前几秒,刺眼的车灯迎面打来,显然,它的目标就是自己。
暗色的眸子蕴上寒意,是当年的那些人吗。
心脏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剧烈地震动了几下,却好似扯动了伤口。
柏霜单手解开胸前的纽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月光下,好像裹着一层荧光。
靠近胸口的地方,是一片淡淡的粉,柏霜能够感受到,伤处正在一点一点地愈合。
柏霜闭眼,放缓呼吸,平复心境,就像她以往做的那样。
清新的空气融入血液,掠过全身,再睁眼,心如古井。
司机还在昏迷,虽然现场看着鲜血四溢,甚是恐怖,但显然自己伤的更重。
可医生和她说,再休息几天,她就能够出院了。
柏霜眸光微变,昨天的记忆浮上脑海。
离开泉海楼后,柏霜独自一人靠在街边醒酒,等了许久司机才姗姗来迟。
柏霜习惯性地坐在后座,车身平稳行驶,进入主道。她的思绪,仍停留在饭桌上。
青协即将换届,只有坐上会长的位置,爷爷才允许自己参与公司事宜。
尽管现在的会长有意将这个位子让给自己,以防万一,柏霜还是将人聚在一起。
饭局上,最容易暴露情绪和想法,也是拉拢人心的好时机。
柏霜确实通过这场聚餐知道了不少。不认可她的,说她没有能力,配不上这个位置。
柏霜锁眉沉思,这两年,她自认为做得很好,亲自组织部门成员,到山中助教,去县里救灾,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终是换得副会长一职。
尽管这样,还是有人不服。
还有什么她没做到?
她又怎么可能做不到?
正想着,猛然听见一阵急刹,灯光晃了眼。
回过神来,已是动弹不得。
钢筋刺透的瞬间,柏霜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开学日车流大,很多地方处于拥堵状态,救护车难以及时赶到。而她伤到的地方,离心脏太近了。
近到和绝望没有一丝距离。
怨恨、不甘横亘于心。
当年的仇,母亲的愿——自己人生的支点,每一样,都未曾实现。她熬过无数个夜,做足准备回到柏家,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双手,任由血液喷流而出。
呵,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果然是会遭到报应的吗。地狱里,应该会有人找她索命吧。
双眼无力支撑,温度缓缓流逝,身体逐渐失去知觉。
这就是死亡的滋味吗,有点苦涩,有点闷。
可她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但又有谁能救她?
她的手,还浸着血,她的心,还染着黑。
谁又会救她呢?
十年前,她只身一人被掳到境外,刀枪里游走,绝境中挣扎,竭尽全力才从那群畜牲那逃了出来,让卫伯伯发现了她。
现在,她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就连握紧双拳也做不到。
鼻尖有些酸涩,意识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似梦似醒间,柏霜感到有人靠近,但她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还残留的感觉,让白霜知道,那人的掌心正贴着她的胸口,温温暖暖的,似乎带着魔力。
一丝香甜的气息赶走了车内的血腥,被穿透的地方,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车内的安静。胸前的温暖瞬间离开。柏霜有些留念那人掌心的温度,她想挽留,想多汲取几分,却抬不起手。
柏霜退出视频,红色的标题在白色的背景下,显得那么醒目。
笑面阎王?
柏霜轻哼,带着自嘲。
如果他是阎王,怎会不将她拖入地狱。
柏霜起身,背对着窗,走到矮柜前。
衣扣一颗颗解开,松软的病服顺着肩膀滑下,落到地上。微卷的长发随意散落,掩住了女人的神色,却掩不住周身散发的诱惑,傲人的雪峰在月色下更显无瑕。
再往下,是布满伤痕的细腰。
美得放肆,放肆得深沉。
柏霜捻起柜上柔软的布料,放在手心轻轻摩挲。
那是那人缠在她胸口的东西。
整齐叠好后,柏霜将它放进包里。
想到视频里那抹模糊的身影,柏霜内心的疯狂肆虐开来,她很想撕开那人的面罩,扒开那人的伪装,看看他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柏霜挑起板凳上的红色外套,披到身上。
心脏跳得有力。
她柔唇弯起,笑得妩媚,带着危险。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