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可身后是空荡荡的走廊,什么也没有。
“就是前面那个房间,我,我就不陪你们走过去了哈。”中年胖司机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厕所左手边第二个的房间,讪讪地对我们说。
“嗯。”李师傅礼貌性地应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瞪了眼中年胖司机,赶紧跟了上去。
“叮铃……叮铃……”身后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铜铃声。
走廊有很多的房间,但无一例外都是房门紧闭。我原以为经过那一晚的折腾,这里会有很多污秽之物,却不曾想,整条走廊像是被人打扫过一番,十分干净,别说是血迹了,就连灰尘都没多少。
我们很快就走到了那间房间门前,虽然是关着门,但里头浓烈的气味还是不断地喷涌出来,冲刷着整条走廊。香水分为前调、中调和后调三个层次的味道,而这种奇怪的气味似乎也如此,离房间越远时,是花草的香味,但站在门前,水果和肉腐烂的气味与厚重的木质香相互压制着,像是把臭豆腐和螺蛳粉搅拌后,又加入了鱼腥草汁,熏得人作呕。
“嗯,就是这里了。”
我们站在门前,看了彼此一眼,做好心理准备后,慢慢打开了房门。
“怎么……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那股气味,我肯定会以为我们走错了房间。因为这里面,空空如也。
“不是吧,那那股味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房间四周到处搜寻着。二十多平米的房间,我找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发现不了一丁点儿的怪异之处。
“诶,李师傅,您说……”
我刚转过身,想和李师傅讨论一下,可李师傅却突然消失不见,房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起来。
不可能啊,房间这么小,我怎么可能听不见走路和关门的声音?我察觉到事情不妙,赶紧冲上去开门,可门似乎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我怎么打也打不开。
慌乱之中,那阵气味愈发浓烈起来,铜铃声也越来越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我靠近。
这难道就是那天晚上的情形?
“嘿嘿嘿……”身后发出了一阵怪笑,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一只湿漉漉长满蛆虫的手就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像血一样粘稠的液体顺着衣服缓缓地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如熔浆一般冒着泡。
我当下一个激灵,立马蹲下将手撑在地上,抬起右脚向后狠狠踹了过去。本以为这样一来可以将来人击倒,可不曾想到,后面竟空无一物,害得我劈了个叉,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我差点没哭出来。
“嘿嘿嘿……”怪笑再次响起。
“妈的,有什么好笑的。”我气不打一处来,可刚要起身时,却发现自己像是坐在了一块巨型粘鼠板上,只要我一抬起腿,便有无数黏液把我牢牢地粘住,让我动弹不得,其间还有几条白色的肥蛆在不停扭动。
“太他妈的恶心了吧。”我忍不住开始飙起了脏话。幸好刚刚没吃太多水果,要不这会儿都得吐出来了。
还没等我缓过劲儿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悬空的脚。像是被水泡了很久的样子,肿胀得如猪蹄一样大,白得瘆人的皮肤上,还分布着点点尸斑,散发着腐烂味。脚踝处,绑着一根生锈了的细铁链,上面还串着几颗铜铃铛。原来刚刚的铜铃声,就是这玩意儿发出来的。
“啪!”还没等我抬头看,那双脚就朝我的脸径直踹了过来。好在我反应快,将上半身向左一歪,这才没被这对大猪蹄子给踢到,但那股臭味还是把我熏得喘不过气来。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我趁着它还没转过来,一把抓住了那条细铁链,用尽力气狠狠地一扯,试图把它拖倒。然而,那条铁链像是有生命一样,瞬间就从那双脚上滑落,如蛇一般紧紧缠在了我的右手手臂上。
“叮铃……叮铃……”铜铃铛疯了似的晃动了起来,那声音堪比我补牙时听到的牙钻声,磨得人生无可恋,而我的头也疼得快要裂开了。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只好强忍着疼痛,趁着那双脚还没发起下一轮攻击,便抡起胳膊朝它们打去。
“梆!”那双脚看着白白嫩嫩,却像铜铁一般硬,活生生把我胳膊给弹开,震得我全身发麻,右手险些没有粉碎性骨折,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再抬起来了。
“嘿嘿嘿……”
那双脚不见了,但伴随着诡异的笑声,我感到身后一股冷气,吹得脖子特别痒,而后又有无数根头发一样的东西,在我的脖子上拂来拂去。我实在忍不住,便伸出左手挠了起来。但奇怪的是,那些“头发”像小虫子一样顺着毛孔钻进了皮肤里,怎么扯都扯不下来,而且奇痒无比。我使劲地挠着,直到脖子上的皮都被我挠破流出血来,左手也像被施了咒一般停不下来。
“啊!”一片血肉模糊中,我左手的五根手指插进了肉里,并不听使唤地开始收紧。我咬紧了牙,试图将左手松开,但明显是在白费力气,左手依然不停地向深处抠着,直至活生生地,将一大块肉给抠了出来,而上面附着的“头发”居然开始吸起了血,刚刚还血淋淋的一块肉,立刻就变成了一块肉干。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几乎让我昏死过去,手里的肉干也滑落在了地上。粘液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好几条蛆,争先恐后地抢食着。
见到此情此景,我那真叫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啊,这些来历不明的蛆是“肉来疯”,皮肤可千万别碰到了地上,要不然真的会被吃得只剩下一具白骨吧。我咬着牙强行打起精神,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着。我还在想着脱身之法,但这时,刚刚那双脚又重新回到了我眼前。
我抬起头,只见一个木乃伊就那样直挺挺地悬空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木乃伊,但那裹尸布上,分明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咒印。它双眼被蒙住,只有一张血盆大口露在外面,嘴角还有鲜红色的粘稠液体在往外渗。
它似乎发现了我在看它,竟然卧倒下来,将脸移到我面前,张着嘴“嘿嘿嘿”地冲我笑着。我和那张脸相距不到10厘米,相比于恐惧感,它嘴里呼出的气味让我更加难以忍受。
或许是惊恐,也或许是神经已经麻木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只好选择了“坐平”,没有和它打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它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保持那个姿势,冲着我上下打量着。我想,或许只要自己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假装自己只是一具坐着的尸体,还能拖延一会儿,等李师傅来救我。所以也大气不敢出,竭力调整着呼吸频率,并压抑住疼痛感和呕吐欲。
这么做似乎有了些效果,木乃伊渐渐“站”了起来,准备要飘走了。见状,我轻轻松了口气,并想着怎么离开这里。
然而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这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妈的,是谁这时候给老子打电话啊!我内心的小人已经在嚎啕大哭了。
果然,木乃伊识破了我的伪装。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便冲着那装着手机的口袋,直接上来就是一大口,顺带还咬掉了我大腿上的一块肉。血像喷泉一样,从伤口处哗啦啦地流了出来。而且这木乃伊的牙八成带有病毒,伤口又疼又痒,牙印处立即就变黑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就是和它硬拼,然后打不过它,被活活咬死,要么就是继续选择“坐平”策略,继续忍着疼痛,祈祷李师傅能在我失血过多而死之前赶来救我,把我送到医院。哦对了,医院还得有相应的解毒剂。
这两条路都好惨呐,唉,要是有把小刀就好了,一抹脖子也死得痛快一些。
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我终于扛不住了。“呕”得一声,积压了很久的呕吐物终于从我的腹中喷涌而出,好巧不巧地吐了木乃伊一脸。
奇迹出现了,木乃伊像是被我泼了硫酸一样,大叫着在房间里四处乱撞,结结实实地把墙壁砸了好几个大坑。它速度太快,我也失去了闪躲能力,一个不留神,我被它撞倒在地,彻底昏迷过去。
等我再次睁眼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挂满红绳、铜铃和符咒的房间,对,就是刚刚那个房间。但此刻没有木乃伊,没有“肉来疯”的蛆虫,也没有恶心的黏液,只有李师傅站在我旁边。
我腿一软,差点儿没摔倒,幸好李师傅一把把我抓住。奇怪了,我的腿和脖子也都好端端的,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我刚刚……”
“中招啦。”李师傅看着这满屋子的东西,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哦,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喜欢搞这套。”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就刚刚啊,我们一进来,你就中招了。”李师傅从我的肩膀上揪下一根草,递给我看。
“你刚刚是不是在走廊上就有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其实咧,里面就有这种草。它有点像罂粟花,会让人产生幻觉,看到一些有的没的,很危险的啊。而且你越害怕什么,就越会看到什么,如果没有人帮你及时解脱出来,你就会被自己活活吓死。”李师傅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
“而且他为了招待我们哦,还不止准备了这一招。铜铃声你也听到了吧?你可以理解为催眠,通过声音来控制你,让你整个人的思想都乱掉,只能跟着他的节奏来走。”
听了李师傅的一番话,惊魂未定的我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成想,刚刚经过如此真实的一切,竟然都是幻觉。搞出这种害人的玩意儿,也太缺德了。
“诶,李师傅不对啊,那您怎么没事?”
李师傅吐出舌头给我看。原来他刚刚在吃柚子的时候,已经悄悄含了一小块柚子皮在舌下。柚子皮味辛苦甘,可以提神醒脑,正好破了对方的招数。
“铜铃声的话,你捂住耳朵再哼点什么就好啦。而且我们老人家,耳背啦,又听不太清。”
“您都知道也不和我说,害我差点没被自己吓死。”想着自己刚刚吃过的苦头,我有些生气了,对着李师傅埋怨道。
“哎哟,我前面也不确定啦,就多留了个心眼,谁知道咧?都老熟人了,给我来了这个下马威。所以我一发现,就赶紧把你弄回来了。你总不会连十几秒都撑不到吧。”
“撑得到撑得到。我久着呢,别说十几秒了,十几分钟都没问题。”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我也不敢相信,经历刚刚那些事竟然只过了十几秒。
“那现在呢?现在我们要干嘛?”我看着这些红绳和符咒,继续问道。
“他费了那么多事,把我们大老远地弄来,一定是有事情他自己搞不定,要让我帮忙的。而且你看。”李师傅指着其中一条红绳对我说,“这些红绳上面全部都涂满了朱砂,而且都不是随便乱挂的。如果你从上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红绳被挂成了一个很厉害的阵法,再加上这些天师府的符咒,说明啊,他这是要压住一些很厉害的东西。”
“很厉害的东西?是那个胖司机之前说的女阿飘吗?”
“应该不是,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个女阿飘应该没有那么凶啦。而且这里阴气这么重,应该不只是一只阿飘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嘭”得一声被狠狠地关住了。房间里的铃铛像是被狂风吹过一般,“叮铃铃”地开始疯狂摆动起来。
“来了,小心。”李师傅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