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见城离满城不过百里,从前也是他们大魏的土地,十年前西蒙打来时占了去。
沈晟年少气盛,自是主张抢回来的,奈何上头皇帝举棋不定,贾后又大摇降旗,满朝大臣竟无一人附和他……
至于景知迟,那时候的景知迟,不过是个只有爵位而无官职的小世子罢了。
纵使景知迟仗着帝后宠信,也因站在他这边而吃了苦头。
沈晟忽然发现他与景知迟,从前倒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针锋相对,这让他有几分不是滋味。
收好玉佩,沈晟将被子叠成豆腐块,洗漱罢,缓步出门去。
这时正好雨停,一天墨色尽洗,冉冉朝阳自屋顶瑞兽后升起,一色蝶翅蓝自檐下掠过,来人身轻如燕,踩过几条梁柱后在他身前翻了个跟斗……
脚踩雨后新生的青翠苔藓,一字马落地。
却是容和。
“大清早的,容大人这是做什么?”
沈晟勾了勾唇,看着容和丢脸,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王爷让属下来通知您去前厅,他有话要说。”
容和面上发囧,他本已是将景知迟送到门前,眼看就要过起主人不在家的自在日子,准备上马的王爷却是想到了什么,叫他快请沈晟。
从前厅到这风来水榭,少说要走一刻钟的功夫,没办法,他只好……
谁成想,小竹新缝的衣裳就这样弄脏了。
容和心疼着,讪讪起身,叫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丫鬟带路,他自个儿则是缩回房里去换衣裳了。
他二人来得急,沈晟去时,领路的丫鬟却是不催他。
等沈晟到前厅时,廊外的空地上已是站了三五十的家丁婢女,另有数十个亲卫立于檐下,换了身劲装的景知迟,就二五八万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见了沈晟,亲自来迎。
沈晟一脸的受宠若惊,隐约猜到了景知迟要做什么,脸上一阵红一阵黑——
景知迟是要在临走之前,给他立下威信,一则是方便他差遣下人,二则是将他和景知迟锁死了干系。
沈晟磨着牙,只觉得景知迟把着他的手,犹如一只铁做的手铐,将他和景知迟的命运就此绑定在这一方天地。
景知迟上下唇开合,沈晟看了半晌,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直到景知迟将他往前扯了扯,让他站到自己面前:
“从今日起,见沈公子如见本王。”
底下齐齐的称是声让沈晟回过神来,他勾着一抹还算得体的笑,象征性的顺着景知迟,说了几句场面话,心道景知迟聪明一世,是怎敢将如此权力交到他手上的?
沈晟冷笑,将景知迟送到门口,方才回房用膳。
他以为这只是景知迟的又一个把戏,不成想此后几日,这别院仆人当真对他言听计从,大事小情皆来过他之耳。
这日容和去竹林练剑后,李声谷来给沈晟看伤,换药之后,这老头难得沉默着告退,却忽然被沈晟抓住手腕:
“把东西留下。”
“什么东西?”
李声谷被沈晟拉得一个踉跄,抱着药箱迷茫的回头,只见沈晟端坐着,望着他的杏眼极为平静。
可这平静之中,又仿佛氤氲着什么尖锐的东西,要将他这张面皮扒开,将他的内里看得仔仔细细一般。
李声谷打了个哆嗦,他生平最怕见到这样的目光,当即就想不管不顾的挣开跳远:
“沈公子,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老夫可是最注重声誉的!”
奈何沈晟抓得用力,这身衣裳的布料又该死的结实,拉扯间,人没脱身,只将药箱扯得大开,里面几个瓷瓶银针随着一堆金玉滚落在地,发出一阵脆响,好一会儿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