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灼姜昕的其他类型小说《第一女国医:姜灼传姜灼姜昕全文》,由网络作家“轻拢慢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雪花松软湿润,从浓厚而低重的云层中飘落,渐地越来越大,落在众人的身上,从众人的铠甲上滑落。一旁,郑无空操着手,身后一个魏长欢的亲兵,在他的头顶上撑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挡住飘雪,伞面儿却被雪花打得哗哗作响。“今年的天儿,真是奇怪……”郑无空看着地上的积雪,无意识的咕哝了一声,姑臧这里虽地处极西北,可天儿冷,前些天儿早就立春了,像这般过了立春,还在不断飘雪的情况,当真是这十多年来头一次见。魏长欢束手而立,身上的铠甲透着寒光,他单手握着剑柄,锐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那些正在搬运药材的士兵身上。听着郑无空的嘀咕,他抬眸望了一眼天空,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也是。”郑无空:“这般大的瘟疫,夺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第一女国医:姜灼传姜灼姜昕全文》精彩片段
雪花松软湿润,从浓厚而低重的云层中飘落,渐地越来越大,落在众人的身上,从众人的铠甲上滑落。
一旁,郑无空操着手,身后一个魏长欢的亲兵,在他的头顶上撑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挡住飘雪,伞面儿却被雪花打得哗哗作响。
“今年的天儿,真是奇怪……”郑无空看着地上的积雪,无意识的咕哝了一声,姑臧这里虽地处极西北,可天儿冷,前些天儿早就立春了,像这般过了立春,还在不断飘雪的情况,当真是这十多年来头一次见。
魏长欢束手而立,身上的铠甲透着寒光,他单手握着剑柄,锐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那些正在搬运药材的士兵身上。
听着郑无空的嘀咕,他抬眸望了一眼天空,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是。”郑无空:“这般大的瘟疫,夺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才下了这连日来的大雪,为他们哭一哭。”
“老天若有眼,这场雪便不该下。”魏长欢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丢丢不屑,他从不相信这些鬼神论调,姑臧附近五城,已陷入瘟疫之中,这一场场的大雪,堵住不少道路,哪怕是他们有了药材,有些地方也是去不到的。
若老天当真有眼,怎会一直下个不停?
郑无空知晓这一点,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该说什么,雪越下越大,明早起来,怕是道上又被雪给堵了,明日又不能去施药,那些受了害的百姓,再耽搁下去,定是要酿成大祸的。
两人并肩站着,一时间,没了言语,只剩一片雪花飘落的声音。
不多时,从姚阿爹家搬来的药材,已全数没入营中仓库。
魏长欢让两名大夫,跟随士兵一同进仓库,盘点一下拢共有多少药材了。明日一早,诸葛曜便会派人去往其他未被感染瘟疫的城池,购买所需药材,这里的药材,得撑到诸葛曜派出去的兵士回来才行。
等了片刻,两名大夫对着药方,核对好了药材,两人便一同从仓库中走出,向郑无空和魏长欢走来。
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走在前头那人,中等身材,五十多岁的样子,面黑无须,后一人三十多岁,颇为壮实,两人皆穿着灰色的长袍,走到魏长欢面前,两人先施了一礼:“魏将军,按照您的吩咐,药材都点清了。”
“可有什么缺的,足够撑几日?”有了预算的时间,魏长欢也好跟诸葛曜再合计一下。
“这……”当先那人一听,颇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身后的年轻人,后者也是为难的蹙眉,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番欲言又止。
魏长欢一看,声音顿时冷下来:“出了何事?”
年长者鼓足一口气,道:“将军,仓库里的药材倒是不少,但……唯独少了一味赤芍,那赤芍的量太少,怕是只能撑一天。”年轻人补充道:“若是周围感染者众多,怕是只能撑半日。”
“缺了一味药材?”二人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接过了话茬。
众人抬头,循声看去。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从中军帐的方向,顶着不断飘落的雪花,信步而来。
那赫然正是军中主将,胶东王诸葛曜。
魏长欢对着诸葛曜抱了抱拳:“这么晚,惊扰了胶东王,是属下失职。”
“无妨,药材准备的如何?”诸葛曜伸出修长的手指,拂去肩膀上的雪花瓣儿,他并未穿着甲胄,只一身素白银线刻丝云锦长袍,外披同色狐裘,衬着那遥如一豆的山河,从远处走来,风华独见,漆黑深邃的眸子,映着满眼雪花,仿佛蕴含着万古星辰,一双如绯如樱的唇,更是此刻天地之间,最浓烈的一抹色彩,点缀了一片白雪皑皑,雾色江峦。
魏长欢蹙眉:“缺了一味药材,怕是撑不过明日。”
“当真?”诸葛曜扫过那两名大夫,声音懒极,全然没什么情绪,仿若并不在意,但前提是忽略他眸底的冷芒。
年长者忙不迭的点头:“确是如此。吾等点过仓库中所有药材,独独赤芍的量少了许多。”
年轻人亦是附和。
“赤芍……”诸葛曜声音略微一沉。
郑无空道:“赤芍并非寻常难见的药材,找找周遭关了门的药铺子,兴许还有余剩。”这场时疫来的如此突兀,如一场暴风似的,那些掌柜仓皇逃走,有些寻常可见不太贵重的药材,应当没功夫全然带走。
“呀……”忽然地,年轻大夫仿佛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诸葛曜随即看去:“怎地?”
“回胶东王,草民方才想起来,赤芍在西北名曰草芍药,在蜀地名曰川赤芍,而西北干燥,寻常药铺惯喜在周遭山峰上,种植草芍药,用来祛暑降热凉血消肿,前些日子,瘟疫爆发时,还未到采摘期,如今正适草芍药的春时采摘期,往这四处山峰寻寻,定然能找到不少赤芍。”
年轻大夫是姑臧人士,对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
姑臧地处西北,这儿的赤芍,又叫草芍药,多用于去瘀,止痛,凉血,消肿,治瘀滞经闭,疝瘕积聚,腹痛,胁痛,衄血,血痢,肠风下血,目赤,痈肿,加之西北天干物燥,腹痛等十分之常见,因而总有不少人在周围的山峰上,种植赤芍。
瘟疫来的如此突然,那些山峰上的赤芍,前些日子又不在采摘期,定然无人管那些赤芍,且这几日大家逃难的逃难,感染时疫的感染时疫,哪有人去采摘药材,此时那山峰上,定有不少赤芍,采摘及时、鲜嫩入药,药效虽有打折,应当可以应付一段时日。
诸葛曜略一思量:“如此,明日一早,便打发了将士们去周遭药铺和山头找找看。”
“喏。”魏长欢点头应道。
雪愈下愈大,仿若漫天的白色轻羽,无声的落下,铺上一地的白霜。
一旁,姚玲儿亦是一脸的向往,姚玲儿向来志向很大,她觉着自己容貌不错,定是要去长安城的,却不想,姜灼竟先有了这个机会,她既羡慕又懊恼的看着姜灼,忍不住咕哝了一声:“姜灼是个灾星,她已经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养父,神医您还是别和她走这么近的好。”
“我不是灾星!”姜灼气血上涌,回转过头冲着姚玲儿,红着眼吼道。这种言论,在阿爹染上疫病,卧病在床,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姜灼的耳朵里。
左领右舍往日见了姜灼,都赞她乖巧懂事,容貌妍丽,可阿爹一躺在榻上,所有人都在说她是灾星,克了阿爹,才使得阿爹患上疫病,阿爹躺在榻上,久不出门,姜灼不想让阿爹烦心,便把这种事藏在自己的肚子里。
谁知阿爹临走时,却看着她,虚弱道:“灼灼,旁人的话,你万勿放在心上,阿爹的灼灼,不是灾星,从来都不是,灼灼是福星,最好的福星……”
话落,阿爹便去了。
姜灼一直记着这句话,灼灼不是灾星,灼灼是福星,最好的福星,若不是这句话撑着,这些天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你还不承认,你本来就是灾星,若你不是灾星,你……”姚玲儿不甘心,瞪着姜灼,声音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胡说,灼灼怎么可能是灾星?”郑无空的脸板了起来,不待姚玲儿说完,他便开口呵斥一句,稀疏的眉头微微蹙起,郑无空对这个半大却花花肠子的女娃,着实喜欢不起来。
姜灼眼眶红了一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肯屈服的掉下来,郑无空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发顶,道:“灼灼是最好最好的福星,莫要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
“郑公……”姜灼感激的看向郑无空,他是除了阿爹和姚阿爹之外,第一个愿意相信她不是灾星的人。郑无空慈祥的笑着:“哈哈,莫哭莫哭,灼灼若是愿意拜我为师,我就带灼灼去长安看牡丹好不好?”
“这……真的可以吗?”姜灼拽了拽衣角,咕噜噜的水眸里,闪过向往和迟疑,郑无空心想,到底是个孩子,他笑道:“你若答应拜我为师,这自然便是真的。”
姜灼有些为难了:“可是……我还有昕弟啊!”
姜昕听到阿姐的话,屁颠屁颠儿跑了过来,年少无知,他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懵懂的问:“阿姐,长安有好吃的吗?有好玩的吗?你带阿昕一起去好不好?”
“郑公,你看……我是半步也离不得昕弟的。”姜灼心里有些放弃了,姜昕还小,她答应过阿爹,要好好照顾姜昕的,养父一直对她视若己出,她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从未薄待过她,如今她断然不能为了自己,舍弃昕弟。
郑无空闻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本就该带着这孩子的,只要你答应此事,老夫便带着你姐弟二人,一同去长安,将你们妥善安置,如何?”
“姜灼见过师父!”姜灼一喜,放开姜昕,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完整的叩了三个响头,算是行了拜师礼。
姚玲儿小脸气得通红,看着这一幕,她已然傻了眼,原先还被她各种嫌弃的姜灼,此刻却成了神医郑公的徒弟?姚玲儿此时只想给自己两巴掌,把自己从梦里扇醒。
可是,这一切并非做梦。
“哈哈,乖徒弟,快起来吧!”看到姜灼这般聪慧,郑无空也是喜欢的不行,他伸出手,疼爱的将姜灼扶了起来。
“郑公,郑公!”姜灼刚刚站起,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叫声,从药铺外传来。
郑无空脸色微微一变,他一手牵过姜灼,又抱起姜昕,对姚玲儿说了一句:“让你阿爹服下那杯茶,应当可以驱热,若不能,你再来城外的军营找老夫。”说完,他便带着姜灼和姜昕,急忙忙的往外走去。
“嗳……”姚玲儿追了两步,还想说什么,却见郑无空已经带着姜灼,抱着姜昕出了药铺,身后,阿爹昏迷不醒,她想要追却也来不及,只得先返回去照顾姚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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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外,站着一排排穿着甲胄的官兵,那些人年岁都不大,却个个面无表情,气势汹汹,手中的矛尖,透着阵阵骇人的寒光,连日躲在云层中,一直不肯露面的阳光,今日也跑了出来凑热闹,阳光折射在他们身上的甲胄和手中的矛尖上,像是要嗜血的怪兽,吞咽着那些阳光。
姜灼抓着郑无空的手,愣愣地张着小嘴,有点惧怕那些军爷们,在她的脑子里,始终有一些零散的记忆,在那些片段中,她亲眼看着那些矛尖,送入了她父母的体内,还有些穿着甲胄的人,拿着长矛,在身后追赶她……
而后发生了什么,姜灼却是记得不太清了,仿佛那些记忆,只是她的梦魇,并非真实存在般。有几次她曾问过养父阿爹,阿爹说她不过是做了噩梦,被梦魇住罢了。
“郑公!”那些人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军。看到郑无空出现,将军快步走到他面前,冲他抱了抱拳。
姜灼微微抬眸,看清楚了那个将军的容貌。将军很是年少,估摸着十八九岁的模样,俊眉朗目,五官清秀,像极了阿爹口中的书呆子,浑身却透着一股血腥气和风尘仆仆的味道,活脱脱是经过无数沙场的将军。
“魏将军有礼了。”郑无空抱着姜昕,只得对少将军点点头,没有行礼,少将军也不追究,只道:“郑公,这两人是?”说着,少将军那锐利如雄鹰般的眸光,便在姜灼和姜昕身上一一扫过。
姜灼略有惧意,却笔直的站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却步,可姜昕年幼,对上少将军那般锐利的目光,吓得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姐,我要阿姐……”
姜灼仰起脖子,忙拍了拍他的手,小声宽慰道:“昕弟不怕,阿姐在这呢。”
郑无空欣慰的看了姜灼一眼,姜灼冲他笑了笑,接着她继续乖乖的待在郑无空身边,只听郑无空对少将军说道:“她叫姜灼,是我刚收的徒弟,这是她的弟弟,他们俩要随我一同回长安。”
“郑公,此时乃多事之秋,万望莫要节外生枝。”少将军略一蹙眉,沉声道,他们来武威郡是来解除瘟疫,镇压暴/乱的,凉州不同其他地方,地处边疆,旁又有番人虎视眈眈,他们要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带着两个幼子,委实影响行军。
“我郑无空的徒弟,既然收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郑无空冷哼一声,口吻坚定,郑公之医术,在长安城中是出了名的,可他还有同样出了名的一点,那就是固执。
郑公太过固执,但凡是他确定了的事情,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必定坚持到底,就好像当今陛下,三番四次请他入宫做太医令,那可是个众多医者削尖了脑袋想要坐上的位置,郑公却以为人懒散,不喜宫中诸多规矩为由,推却了。
少年将军拧着剑眉,略一思量,道:“匈奴最近似有异动,郑公,我们还是先回军营,再做商讨吧。”
“没得商讨,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爱答应不答应。”郑无空有时候也像极了孩子,他冲少将军摆了个脸色,转身带着姜灼和姜昕,走到军队中,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马车前,未等少将军出声,他便带着两个幼子,钻进了马车。
透过帘幕,姜灼看到那少将军眉头拧成了川字,甲胄上的寒芒,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像是冬日的冰川湖面,冷得骇然,他盯着马车看了片刻,挥手道:“我们走!”
姜灼心惊肉跳的坐在马车里,不多时,她便感觉到,马车摇摇晃晃的平稳的朝前驶去,她靠在铺着柔软绸布的垫子上,不由的问:“师父,那少将军是什么人啊?”
“他?魏家的魏长欢。”郑无空略微提了一句,便不愿意多说。
姜灼识趣的闭上嘴巴,脑子里却盘旋起来。
魏家……
她听阿爹说过,长安魏家,那是一等一的权贵世家,家中世代武官,掌朝中兵役大权,可谓是贵不可言,那少年叫魏长欢,年纪不大,却已经当上了少将军,应当便是长安魏家的子弟了吧?
马车里,姜灼坐在角落中,双手抱膝,小脑袋窝在双臂之中,泪水如开了口的壶儿一样,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流,郑无空方一掀开马车的帘子,便见她小小的身子,不断颤动,却一丁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他叹了口气,鼻子却也有些酸了。
郑无空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幕,浑浊的双眼,也是红了一圈,两腮的酡红,在冷风中也是愈发明显。
阿青站在马车边,她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郑无空,小声询问道:“郑公,女儿这是……”
“无碍。”郑无空摇摇头,示意阿青莫要多问,阿青顿时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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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穿堂风时不时的呼啸而过。
姚玲儿白着一张脸,没有拿出自家药材去救姜修起,她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姜修起在世时,为了救治他人,将家中本就不多的钱财,全拿出去自掏腰包买了药材,他一患病,整个姜家一蹶不起,哪有钱来买她的药材?
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凭什么要损了自个儿的利益,去救姜修起?所以,她从不觉得愧疚,哪怕被姜灼当面拆穿,她仅仅只是有些尴尬罢了。
方才的事情,并未在姚玲儿心上,掀起多大的风浪。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她与魏长欢,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再等一会儿,怕是不好行路了。
姚玲儿想着,快要有答案了,一双眼睛便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魏长欢。
良久,魏长欢都不曾说话,只一双如刀锋般的犀利眼睛,落于她身上,仿佛几把利刃,在将她凌迟一般,姚玲儿死死的咬住唇瓣,抓着自个儿的衣角,却不知手心里的冷汗,已然把衣角浸湿。
时辰过去好久,久到姚玲儿几乎站不住,魏长欢终是开了口:“本将答应你的条件,且先把药材拿出来罢。”
姚玲儿大喜过望,她狠狠松了一口气,未曾想过,魏长欢竟然会答应她。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得锃亮的钥匙,魏长欢随即让几名士兵,跟着姚玲儿将库房里能够用到的药材,全部搬出来,另外两名留下来,煎煮药材给姚阿爹服下。
库房在姚家的家后面儿,那是一块荒地,姚阿爹手巧地在上面,建造了一间离地一尺高的茅草屋,很结实,很干燥,不会积水,便于存放药材,随着姚玲儿的士兵,进去之后,将里头能够用得上的药材,全部搬了出来,捆在马车后方和马上,准备稍后带回营地。
姚阿爹服下汤药之后,魏长欢便打算带着人离开。
见他们个个翻上了高头大马,姚玲儿急急地问:“你们这就走了,我怎么办?”
“待回长安那一日,本将会派人来接你。”魏长欢看也不看她,便打马走人,但马蹄儿刚扔出去两步,他又勒马停下,姚玲儿提着一口气,却听他冷冷的声音,从马上传来:“你如此唯利是图,不怕哪一日不得善终吗?”
语罢,未等姚玲儿反应过来,魏长欢便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骑着马跑远了。
姚玲儿一噎,望着那队伍跑远了,而魏长欢那句话,却好像在她脑子里生了根,不断地在她脑子里盘旋、回响……
不怕哪一日,不得善终吗……
她为何会不得善终?她又不曾做错什么!
这偌大的姑臧,见姜灼身无钱财,没将药材买给她的人多了去,只多她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姜修起之死,又怪不得她。
是,她是没给姜灼药材,但她又没让旁人不给姜灼药材,姜灼拿不到药材,害得姜修起病死,那是她姜灼没本事,与她何关?纵是官老爷来了,也是怪不得她的!
姚玲儿捏着帕子,仿佛说服了自己,转身踏入了厢房,去照看姚阿爹。
她留了些许药材,等着这几日给姚阿爹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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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军营里,姜灼一股脑儿扎入郑无空的营帐中,再也没有出来,郑无空与魏长欢站在一处,指挥着军士将药材搬入库房,明日分发下去。望着那些忙碌的军士,郑无空重重的叹了口气,魏长欢斜着眸子,瞥他一眼,却不曾言语。
姜灼方一进入营帐,便对上了姜昕惺忪的睡眼,姜昕是被外头的吵闹声给惊醒的,一坐起来,他便发现阿姐不在,再一抬头,就见姜灼从外急匆匆走进来,姜昕睡迷糊了,压根没看到姜灼红红的眼眶,只咕哝了一句:“阿姐,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姜灼眨眨眼,将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随即对姜昕微微一笑:“没去哪儿,就是出去转了转,天儿不早了,你早些睡。”
“哦。”姜昕低低的应了一声,抱着厚厚的被褥,倒头睡了下来,不多时,一阵几不可闻地,绵长的呼吸声,便从被褥里传了出来。
姜灼呼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无声走到一旁临时搭建的另一张床铺前,轻手轻脚地褪掉鞋袜,坐进了被窝里。环顾了营帐一圈,姜灼抱着膝盖,下额抵在膝上,想着养父的死,她的眼眶又红了红。
此刻,阿青端着木盆,哈着热气从外面钻了进来,看着姜灼,她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到床边站着,将手中的木盆放下,轻声问道:“女儿,泡泡脚,早些睡吧。”
木盆里满是冒着热气,热腾腾的水,泡泡脚,驱驱寒正好。
姜灼扫了一眼,眼里起了一层雾气,她低着头,过了片刻,再抬起头,眸子里一片清明,她冲阿青笑了笑,“谢谢你,阿青姐姐。”
阿青摇摇头,略有些微黄的脸颊,冻得有些红了,姜灼将两只脚放进了木盆里,舒舒服服跑着脚,可越泡她心里越不是滋味儿。阿青看出她心情不好,便安慰道:“女儿,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莫要憋坏了身子。”
姜灼扯了扯唇角,勉强的笑了一下,却没吭声。
阿青叹了口气,蹲下身,便要替姜灼洗脚,姜灼忙道:“阿青姐姐,我自己来吧。”
“这些原是奴该做的,女儿坐着便是。”
姜灼心里一酸。
生在帝王家,诸葛曜比一般人心性城府深重多了。这些年来,他城府愈发的重,不喜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情实意,多数是虚伪以对,加之他从小没什么玩伴儿,又觉着姜灼有趣好玩,便私心里想要靠近些,这是否乃男女感情,诸葛曜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
他只知,以姜灼的身份地位,自是不能与他在一起的,而他也从未想过这般长远。
靠近姜灼,也许只是那一瞬间的下意识行为,并不能代表什么。
见诸葛曜这般说辞,魏长欢依旧眉心紧皱,可提着的一颗心好歹算是放下了不少。
马车行复止,慢慢地停在郑府大宅的正门外。
终于到家了,郑无空颇为欣喜,姜灼带着姜昕跟在他后头下了马车。
郑无空为人喜静,偏爱青灰二色,宅院的外墙铺的便是灰色,上头的砖瓦乃是用青色点缀,周遭种植着绿树,长安比姑臧地界儿稍稍热一些,已是二月,绿柳垂绦,掐着嫩绿的枝条随风轻摆,倒是别有趣意。
大门外乃一条长直的大陆,通往抚顺街外,另一头则衔接着十层石阶,直铺至郑府大门,大门两旁立着黑色的墩柱,上面刻着赑屃图案,撑起高高的门头,然门头之上,则挂着一方匾额,上书:郑府。二字极为工谨,端庄雄秀,出自郑无空自个儿的手笔。
郑无空早年与姜修起一同拜在长安城外一个小镇之上的大公门下,那大公医术精湛,喜好书法,郑无空与姜修起皆承了那位大公的教导,医术与书法并重,郑无空为人谨慎,手笔自是比旁人多了几分严谨,少了几分龙飞凤舞的飘逸。
此刻,一丈高的褐色大门正紧闭着,向来守家的仆人,并未得到郑无空今日回来的消息,郑无空原也不太确定,又不喜大操大办,便没有传信与他们,每回他出诊也要,出游也好,皆是悄悄地走,悄悄地回,估摸着下人都养成习惯,回回替他留着一旁的角门。
“灼灼,武儿,走,我们回家。”郑无空欢天喜地的招呼着,一手牵起姜灼,一手牵起姜昕,便往府中走去。武儿,乃姜昕的小字,阿爹给他取这个小字时,便是觉着他调皮爱玩,希望他可以在武艺上有所收获。
阿青跟在他三人后头,拎着行李包裹,许是回到了自个儿熟悉的地方,她也是一脸的舒泰和笑意。
郑无空的宅子,在这一片富人区中不甚出挑,但在姜灼与姜昕眼中,比之姑臧却是好了太多太多。
姜昕颇好奇的东看西看,没有一刻是老实的。
三人一进去,当门最先便是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两旁配有耳房,乃看门的下人住的地方。穿过门楼子,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医者仁心”匾额。院落中绿意苍翠,多海棠桑树等绿植,整个院子十分明亮素雅,郑无空在院子里开出一片花圃,里头种着些药材与花朵,有些恰逢时节适宜的花儿,已经开出了花朵,远远看去,一片花团锦簇,院中更是馥郁芬芳,再夹着清淡的药香,确是十分好闻,沁人心脾。
坐了这些日子的马车,带来的疲劳,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
“呀,老爷回来了!”忽然地,前来给那些药材和花儿浇水的花匠,一抬头看到了郑无空,便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这一吆喝,整个郑府突地热闹起来。
郑公虽然喜静,但他在外头还有个药铺子,他又时常出外看诊,铺子需要人照料,他那些药材与花儿也需要人照料,他未娶妻,没有儿孙,整个郑府后院之事,自然需要有人管理,厨娘、清扫、苦力,他虽尽量减少了,却还是有不少必得留下来。
整个郑府,加上郑无空本人在内,往日出出进进,便有二三十人。
不过这个阵势,在抚顺街这一片,确是不太多的。周遭那些高门世家的娘子、夫人们一出门,便不止这些人。
郑无空冲着那花匠笑骂了一句,看着涌来的下人,郑无空又对阿青说了句赏,阿青哎了一声,自包袱里掏出银袋子,与那些人分赏去了。郑无空为人温和,没脾气,与下人也没有架子,时不时又喜打赏,在下人中自是受尽了爱戴。
阿青打赏完,郑无空又吩咐道:“你去将我那处藏着的海棠苑子,命人打扫出来,教灼灼住进去。武儿在吾家住不了多时,暂时与我住一块得了。”姜昕已入魏长欢麾下,按理来说得跟魏长欢住在军营里头,但魏长欢见他年幼,又刚到长安,便允他跟着姜灼,来郑府住些时日,过个三五日便教亲兵来接他入营。
姜昕虽是姜灼的弟弟,可别说二人毫无血缘关系,哪怕是有血缘关系,在大靖朝哪家也是不允许自家女郎与郎君住在一块的,尤其大靖对女子还是比较严苛的,女子通常单独住在一院,名为绣楼或闺楼,素日里无大事,是不会轻易下来的,更是不得私自与外男接触,往日甚至连大门都不得出,因而才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乃闺秀者也之称。
姜灼对郑无空的安排,自是没有异议,阿爹将她当做江南水乡里头的千金教养,那些高门世家里头的规矩,姜灼也是知晓一二的,初来乍到,她谨小慎微,更是不敢造次。
安排妥当后,阿青应了一声,便带着姜灼,呼和了几名婆子前来,与她一道打扫海棠苑。
海棠苑处于郑府的南角,阳光明媚,里头种植着百花,还有一方清泉,夏日里花团锦簇又十分凉爽,可说是整个郑府中最好的院子,然郑无空素日里住在主院,或是住在自个儿药庐,这处院子便空了下来。
下人们素知郑无空不爱海棠花,独爱梅花,而这海棠苑里最多的便是海棠,下人们见此处院落空着,还以为此间不得郑无空喜爱,对海棠苑多不待见,不常打扫,而后被郑无空发现,郑无空第一次当着下人的面发了怒,非要让他们每日按时打扫海棠苑。
因而,整个海棠苑一尘不染,花草树木在花匠和婆子们精心照料下,亦是美不胜收,根本不需打扫,便可直接入住。郑无空让阿青带人来打扫,不过是将这几个婆子,寻了由头给了姜灼,留着日后照顾姜灼的。
姚玲儿搅动着衣角,心中裂开一道名曰嫉妒的口子,泛出嫉恨的毒液,她那目光,太过可怕,姜灼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她身上的衣服,实则全是诸葛曜命人出去,跑到附近镇子里买回来的,那些衣料铺子和成衣铺子,一水儿全关了门,亲兵直接撞开铺子,可着姜灼的模样,拿了不少现成的衣服回来。
那些衣服,绝大部分有些大了,只两身还算凑合,其中便有一身,正套在姜灼身上,既是诸葛曜的亲兵出去办事,奉了诸葛曜的命令,又是给郑无空的赔礼,自是一水儿的好货,哪能还让姜灼像以前那般?
再者,姜灼本身就灵秀精致,人靠衣装,这好衣裳一衬,自是比姚玲儿这等泼辣的乡下丫头,更像是权贵世家的千金。
嫉妒如藤蔓般,点点缠绕在心上,将心儿遮得密不透风。
姚玲儿想要进来,那些守卫却长矛一挡,无奈,她只得隔着辕门,不甘心的瞪着姜灼,愤愤道:“姜灼,你还有脸出来?我且问你,我阿爹哪点对不住你?这些日子,他病着却依旧关心你姐弟俩的死活,经常给你们送吃的,你便这般对他,非要置他于死地吗?”
“我没有!姚姐姐,姚阿爹对灼灼一向不错,灼灼虽然做不到涌泉相报,却也不至于去害姚阿爹,你要相信我。”姜灼特特的道,姚阿爹确实对她姐弟二人颇有照拂,经常送与他二人一些吃的,虽然那些吃的,最后都被姚玲儿抢了回去,却也不妨姜灼记住了姚阿爹的恩情。
“姜灼,他们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灾星!别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相信你,你就是个灾星,若非是你……”姚玲儿破口大骂,郑无空略一蹙眉,冷声道:“住口!姚家女娃,你小小年纪,一口一个灾星的辱骂旁人,这便是你家的教养吗?”
姚玲儿咽下到嘴边的话,郑无空这话,无疑是在说她没有教养,姚玲儿又羞又恼,登时小脸闹得通红,她却又不忿:“郑公,小女方才说的,句句属实。姜灼原就是灾星,否则,我阿爹怎会……”
“够了。”郑无空听不下去,挥手呵止:“想来你阿爹是耽搁了治疗,不单单是发热,而是患上了时疫,这怎地能怪灼灼?要怪,便怪你自己罢,是你不让灼灼为你阿爹及时驱热治疗的。”
姚玲儿一呆,她完全没想到,郑公竟会如此偏帮姜灼,且不说事实是怎样,姜灼那未曾学过医的人,她怎敢将阿爹的性命,放到姜灼手中?
郑无空不再理会她,低眸看向姜灼,语气褪去冷硬,柔和道:“灼灼,我们一同去看看你姚阿爹,若他刚刚患上时疫,许还有得救。”姜灼点头:“好,师父,我跟你一同去。”
郑无空笑笑,揉了揉她的发顶,让阿青去准备马车,通知魏长欢,他要进城一趟,阿青立即领命去办,不多时,魏长欢握着腰间别的长刀,带着两名随从士兵,铿锵有力的走到他们面前站定。
魏长欢看着郑无空的装扮,蹙眉道:“郑公,这是要去哪儿?”郑无空道:“那女娃的爹病了,许是染上了时疫,我且去看看,不时便回,魏将军不必担心。”
顺着郑无空手指的方向,魏长欢看向姚玲儿,方一看到少年将军,姚玲儿便是呼吸一滞,呆愣的看着魏长欢,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将军,原以为,那些将军全是满脸凶相,浑身杀气,面带伤疤,满是络腮胡子的大汉,可眼前的少年将军,却如白面书生一般清俊。
魏长欢扫了姚玲儿一眼,便收回目光:“既是如此,我带人与郑公一同前往。”郑无空是这次随军大夫中,医术最高之人,在时疫蔓延,疫病作祟的时局之下,他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郑无空略一思量,道:“好,便是如此罢了。”语罢,阿青已然套好马车,将马车赶到辕门之外,郑无空对魏长欢微微颔首,便牵着姜灼,走出辕门,在姚玲儿的注视下,他抱着姜灼,钻入了马车。
方一进去,郑无空便将姜灼用大氅,包成了一个团子,又塞了个汤婆子给她,就怕她受了风寒,此时多事之秋,若是受了风寒,怕是魏长欢又要以疑似换上疫病,需要隔离之名,将她撵出军营了。
却说另一边,魏长欢翻身跃上高头大马,走在马车前面,一行人眼看就要走了,却把姚玲儿这个苦主忘在了原地,姚玲儿张嘴刚想说话,却见魏长欢回过头,瞥她一眼,随即对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带上那丫头。”
接着,亲兵便打马回转,来到姚玲儿面前,未等姚玲儿反应过来,对方便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放置在马背,令她坐下,而后亲兵抓起缰绳,将她圈在面前,姚玲儿从未与外男如此接触,顿时小脸红了一圈,她挣扎着想要下来,那亲兵却威胁道:“若掉下去,你便自个儿跑回去罢。”
姚玲儿一听,登时呆住,正在这时,魏长欢率先骑着马,领着马车往城中方向驶去,亲兵双腿一夹马腹,骏马疾驰起来,吓得姚玲儿闭上双眼,不敢再看,身子僵硬的她,也忘了挣扎。
姚阿爹的家,在乌衣巷子的东南角,与姜灼家相邻,二者以往便是很好的邻居,养父去世之后,姜灼和姜昕,多亏姚阿爹照拂,这才没有冻死街头,只是姚玲儿不是个好相与的,姚阿爹若是给他们送了些吃喝或是衣衫,不被姚玲儿看到也就罢了,若被她看到,十之八九,是要抢回去的。
为此,姚阿爹每每都要指责她一番,姚玲儿受了责骂,便觉得是姜灼害得她,久而久之,心中的怨气更甚,对姜灼更是恨的咬牙切齿,此次姚阿爹出事,姚玲儿更觉着是姜灼克了姚阿爹,不让姜灼再靠近姚阿爹。
这一折腾,姚阿爹的身子骨,便更加虚弱,此次姚玲儿去找姜灼时,姚阿爹已然上吐下泻,昏迷不醒,姜灼与郑无空心里都觉着,姚阿爹可能已沾染上疫病,否则不可能反应如此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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