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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婚纱店里，摄影师一直叫我们笑得开心点。
“新郎别紧张，想想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怎么都应该高兴的呀。”
我垂眸看着身旁笑得灿烂的女人，冷漠地拂开她搂着的手。
“就这样拍，我还有事。”
余光中，温玉瑶的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了我的衣角。
正当我准备拒绝的时候，灯光闪过。
再次拍摄的时候，她又以极快的速度分开了。
摄影师也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冷淡，不再劝说，只是自言自语说着后期能P。
这场面冷心更不和的拍照折腾了将近三个多小时。
等从婚纱店出来的时候，温玉瑶终于忍不住了。
“我特意抽出时间陪你重拍婚纱照，可你板着那张脸做什么？”
“别人情侣都是亲亲热热得恨不得整日腻在一起，你呢？你连牵手都不愿意。谢浩言，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温玉瑶又想靠着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让我为她让步。
正当我们僵持的时候，裴子轩来了。
他惊喜地拍了拍温玉瑶的肩膀。
“你怎么来了？也收到了客服让你来拿照片的消息吗？”
裴子轩心疼地拂过温玉瑶眼角的泪，不赞同地看着我。
“这还没结婚就欺负我家阿瑶，以后结婚那还得了？女人是要哄的，你凶她做什么？”
温玉瑶没说我们是因为裴子轩而起了争执。
她将脸埋在男人胸口，哭得凄惨。
等情绪缓和后，这才开口为我解释。
“他没凶我，是我自己闹别扭了。”
“我可不管，这二十年我可从来没让你哭过。”
眼看着二人又要开始在我面前叙旧，我立刻打断这碍眼的一幕。
“怎么？又要说你们小时候同睡一张床的事情吗？”
“不过也是，毕竟以后你们也是睡在一起，挺好的。”
我没见过的店员姗姗来迟，她提着一堆二人的照片急匆匆地赶来。
“裴先生，这是半个月前在室内拍的那套写真，三个月前的婚前旅拍我们还在精修，大概一周后就可以交付了。”
裴子轩接过照片，故意将他亲吻温玉瑶的那张大图对着我。
而温玉瑶，在店员的一句句解释中白了脸。
敢情三个月前的出差，是去和裴子轩出去旅拍了。
想到我求了三年的西藏之旅，温玉瑶总是以工作繁忙推脱。
哪怕早就对她死心了，却还是感到心寒。
“子轩哥他......他没拍过写真，刚好这家店充的钱还有多的，干脆就一起拍几套。”
“我没生气，你不用花时间跟我解释了。”
我走得很快，生怕慢下一步就会被温玉瑶看穿自己的伪装坚强。
可她却不肯放过我，直接用身体拦在了车前。
7.
我摁了几次喇叭，温玉瑶依旧没有挪动半步。
眼见着后视镜的车越来越多，我深吸几口气，将女人拽入了车内。
将车开到江边后，我打开车窗，自暴自弃道：“说吧，这次你又有什么借口？”
借口法国出差，实际是去见裴子轩。
从前我也质问过，可奈何拿不出半点证据，干脆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温玉瑶还愿意瞒着我，说明她心里有我。
可裴子轩回国的这些日子，温玉瑶做得一次比一次过分。
裴子轩渴了饿了她都要亲自跑去照顾，就连手上划破个小口，都要大动干戈地送去医院。
“浩言，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
“明明之前你对我那么温柔，我们和好，再也不吵架了，行吗？”
温玉瑶满脸委屈。
可变心的人是她，不是我！
这些年我把温玉瑶宠得让她以为我是条没有自尊的狗。
她总觉得只要对我撒撒娇，我就会摇尾垂怜地求她摸摸脑袋。
我强忍着怒火，耐着性子问道：“你有洁癖，但不会拒绝裴子轩的靠近，说明他才是你的绝配。”
“更何况，你们婚纱照都拍了，不结婚简直对不起花的钱。”
说到这里，我自嘲地笑了下，“我都选择退出了，你又在胡搅蛮缠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和裴子轩在一起......”
在我嘲弄的眼神中，温玉瑶最终还是说出来心里话。
“我承认暗恋过他，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只喜欢你。”
“你要是不喜欢他，我以后尽量不和裴子轩来往，成吗？”
温玉瑶终于意识到我的话中的坚决，哭着求我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能够感受到此时此刻她的后悔。
可是现在没了裴子轩，以后还会有林子轩、宋子轩等等数不清楚的第三者插入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温玉瑶的拥抱，一字一顿道：“可是我不想再继续爱你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温玉瑶最终还是败下阵。
“那分手后，以后还能一起约出来吃个饭吗？”
我摇了摇头，她问了句为什么。
“我过段日子要外派回苏城了，估计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温玉瑶瞳孔骤锁，就连嘴唇都开始发颤。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本来是说不去的，可是你说得对，成年人就该以事业为重，别总是拿些生活中的琐碎事打扰对方。”
我把温玉瑶曾经对我数落的话一句句还了回去。
看着女人通红的眼，却没有我所预料的快感。
爱极生恨。
可我都不爱她了，自然不会以她的痛苦为乐。
8.
没了温玉瑶不知分寸的打扰和裴子轩自作聪明的挑衅，我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可在临近外派的前一晚，温玉瑶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是亲手给我做了饭。
我没拒绝，毕竟六年感情不是假的。
好聚好散，也是我想要的。
只是，桌上的菜依旧是红彤彤的一片。
唯一的汤，还是海鲜的。
见我不动筷，温玉瑶殷勤地给我加了块辣子鸡。
手腕上的水泡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见我视线落在上面，她连忙抬手遮住。
“就是些小伤，不碍事的，你快尝尝我的手艺，毕竟是第一次下厨。”
“是第一次为我下厨，但不是第一次下厨。”
我似笑非笑。
裴子轩没少在朋友圈回忆温玉瑶的手艺，说她做的辣子鸡一绝。
而在次日，男人最新动态多了一道菜。
恰好那几天温玉瑶说她要去法国出差。
朋友圈的可视动态，我听到了和温玉瑶一模一样的声音。
可惜，那条朋友圈很快就删了，以至于等女人回来，我没了质问的证据。
我尝了口，的确很好吃，就是辣得我喝了整整一杯冰水。
见我这幅怕辣的模样，温玉瑶殷勤地为我盛了碗汤。
“我就知道你会急着吃，特意提前做了汤，温热的刚好可以入口，看看有没有你家乡的味道？”
“不是急着吃，是根本吃不了辣。”
我看着勺子上的海参，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城以河鲜著称，从未听说过什么特色海鲜。
温玉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说错，可以猜到她到底对我有多么不上心了。
“你吃不了辣吗？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迁就我的口味吗？”
温玉瑶望向我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涩难辨。
“你是傻子吗？非要辣得胃痛去折磨自己吗？”
我沉默地听着她的数落，最终还是辣得落泪了。
“我就是傻才会信了你说爱我，现在说这些晚了，我早就被抛弃在了你无数次选择裴子轩的时候。”
“可是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
温玉瑶也哭了。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源源不断的涌出。
“可我不需要了。”
“饭也吃了，以后也别再来往了。”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眼期待已久的婚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新环境并不让我觉得陌生。
听着耳边久违的吴侬软语，我深刻感受到了故土的魅力。
而更重要的是，我彻底和过去说了再见。
不用早起为挑食的温玉瑶备好早餐，不用牺牲午休时间为她送饭，更不用独自一人在房间枯坐到天亮。
我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了提升自我和享受生活上。
忙时加班，下班后和同事小酌几杯，聊聊以后。
闲时花上十几块钱，在船上休憩，听着古老的民谣，放松身心。
人一旦想要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在外派的第三个月，我作为优秀员工受邀回到总部做经验分享。
而温玉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蹲守在机场，正好和风尘仆仆的我撞上。
9.
她冲我平和的笑，“你好像胖了不少，看来还是南方风水更养人。”
我以为她是在等朋友，礼貌点头后，提着行李箱就准备走。
可她却紧随其后，问我到哪里。
“工作傻了？我问你酒店地址，毕竟我是江城本地人，肯定比你熟悉路线。”
她自然地调侃，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心动的初夏。
可惜，青春不重来。
如今我不会心动，但也不会拒绝她的殷勤。
到了酒店门口，我客套地说了声谢谢。
温玉瑶的表情有一瞬间地怔愣，但很快又恢复那副轻松的模样。
“反正我也没事儿干，要不出去散会儿步？我还没和你一起看过江景呢，说来也挺遗憾的。”
“我自己一个人看过，没什么好看的。”
我婉拒了她进一步的请求，转身回了酒店。
简单洗漱后，我转了一笔钱给温玉瑶，备注车费。
我从来不喜欢欠人情，还是用钱算清楚比较好。
温玉瑶很快地回我了个问号。
我没回复，反倒看到了裴子轩的朋友圈。
他订婚了。
新娘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女生，笑得很甜。
和温玉瑶的清纯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
我有些吃惊。
毕竟温玉瑶那么喜欢裴子轩，而男人似乎对她也有那么几分在意。
只是，好像他们只喜欢那种暧昧的感觉，却从未想过步入婚姻。
突如其来的感想让我有些愣神。
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根本没必要瞎操心，倒不如把精力花在接下来的经验分享大会上。
结束后，温玉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地对我举杯。
“你真的变了很多，之前连告白都会脸红的你，现在居然在上百人面前也不露怯。”
“人都是会变的。”
我抿了口茶，神情散漫，“还有事儿吗？”
“我和裴子轩彻底断了，也申请到了南城的外派，说不定以后也能像这样多聚聚。”
温玉瑶的诚意的确很足，可惜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
“那里口味偏淡，不太吃辣，你会后悔的。”
“不试试这么知道呢？”
温玉瑶拿出当初我追她时的魄力，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我对她的认知。
留下句随她便后，我穿进人群中，不再和她闲聊。
温玉瑶说的话不是骗我的。
等我回到出租屋后，隔壁便多了一位新租客。
搬家工人休息的时候问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有胆子独自跑来南方打工。
正巧我从电梯门口出来，听到了她充满斗志的话。
“来追一个不小心弄丢的人。”
工人连连感慨男孩子有福，还说年轻时候的爱情最真心，也嘱咐她在外保护好自己。
我脚步一顿，佯装无事发生地开锁、关门，将外面的热闹尽数隔绝。
自那以后，每次回家，都会发现门外多了一束花。
每天的花都不一样。
甚至连不太熟的邻居都会八卦地问我什么时候对隔壁的女孩缴械投降。
我只是笑笑，将花塞到他手中。
“你要是喜欢，就去追，反正我不要。”
温玉瑶就这样坚持了将近一个月。
最后还是忍受不了我的冷暴力，借着酒意，在半夜敲响了我的门。
“出门扔垃圾的时候忘记拿钥匙了，可以让我借宿一晚吗？”
在寒冬腊月，她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衣，脸冻得通红。
我没揭穿她拙劣的演技，将客房收拾出来给她。
可就在我即将离开的那一刻，温玉瑶抱住我的腰。
“我想你了，要不我们再试试吧？”
我用力地掰落她的手指，“可我嫌你脏。”
温玉瑶顿时感觉锥心刺骨的痛。
她呆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去反驳这句话。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房间里传来崩溃的哭声。
10.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侧卧的门是开着的。
我没忍住往里瞥了眼。
被子叠得很整齐，温玉瑶早就起床走了。
餐桌上的粥还冒着热气。
上面贴着张便签。
“这是新鲜河蟹河虾熬的米粥，你应该会爱吃。”
我尝了口，很鲜美。
只是，要是早点、再早点就好了。
错误的时间，就算做了对的事情，也是错的。
我沉默地吃完了整碗粥。
六年相恋最终以分手收场。
哪怕已经结束，心脏处还是会时不时传来阵痛。
温玉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我意识到她已经离开南城的时候，春天悄然来临。
空闲的房子也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我趁着难得的年假去了趟西藏。
之前总想着带着喜欢的女孩求一次善终的良缘，可现在只想让神明保佑我的家人一生平安喜乐。
离开的时候，我在朋友圈难得发了张日照金山的照片。
没有文字。
因为图像足以表达我目睹大自然鬼斧神工时的震撼。
温玉瑶是第一个点赞的。
可又很快取消了。
或许是手滑点赞。
不过这也提醒我了，有些人留在好友列表没什么用。
我利落地删除拉黑，重新踏入回家的旅程。
刚到小区楼下，物业提醒我有个快递已经放了好几天。
是个很小的快递。
可我最近没在网上买过任何东西。
就在我以为是被电信诈骗的时候，看到了上面发件人署名，是温玉瑶。
我回到家，拆开了那个快递。
里面是枚戒指。
却不是我丢掉的那一个。
我鬼使神差地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居然刚刚好。
巧到我都要以为自己曾经真的和温玉瑶一起去过首饰店。
此时手机传来短信声。
是个陌生号码，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
我知道发信人是谁。
但无论是温玉瑶，还是这个署名但未提前告知的礼物，在我这里不受欢迎的。
我将号码拉黑，却将戒指放在了地下室。
直到相亲那天遇到了一个还算聊得来的女生，相处半年多后，我将她带回来了自己的小家。
或许是太久没有倾诉，我意外将自己和温玉瑶的六年全都讲给她听。
可讲到某些事情的时候，我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能够被遗忘，说明那些曾经根本不重要。”
“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你之前能够那么热烈地去爱一个人，但我也有自信让你在未来只爱我。”
她比我小四岁，说话的时候带着未受过情伤的恣意妄为。
我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我们在一起试试吧，要是过得不高兴，就分开。”
听到我的后半句，小姑娘嘴上顿时挂起了油壶。
“呸呸呸，我们要一直高高兴兴的，才不要分开。”
她叉着腰凶我，眼中洋溢着对我的喜欢。
我将她揽入怀中，堵住了她接下来的絮叨。
只是恋爱而已。
我会动心，但不会沉沦。
爱人先爱己，
是我在温玉瑶那里学到的最后一课。
（温玉瑶番外）
亲手制作的戒指被退回，是在我送出的第三年。
与此同时，我通过和谢浩言的共同好友得知了他好事将近的消息。
好友转发过来的图片格外刺眼。
谢浩言和那个陌生女人看上去格外般配。
那个女人笑得很甜，谢浩言看向她时，眼中是我曾经专属的宠溺。
可惜，只是曾经。
我沉默地将从奶油堆捡起的戒指和被退回的放在一起。
前者明显小了一圈。
那么明显的尺寸差异，当时我却鬼迷心窍地觉得都差不多。
反正都是男人，裴子轩能戴的，谢浩言也能戴。
如此敷衍的态度也难怪谢浩言会失望得不愿再回头看我一眼。
裴子轩在去年离婚了，他曾经来找过我。
问我都快三十了还不结婚，是不是还对他念念不忘？
他说要是我愿意，也不是不能再婚娶我。
我看着裴子轩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又想起爸妈在饭桌上的吐槽。
他们说从小看好的孩子彻底烂了。
裴子轩总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所以老婆忍不住和他离了婚。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裴子轩捂着脸说我会后悔的。
我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后悔误把鱼目当珍珠了吗？
我看着那张结婚照发了很久的呆。
最后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当着爸妈的面，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地下室。
找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找到了那张和谢浩言的结婚照。
只是，我笑得勉强，他根本不想。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字——
“怨偶”。
我突然感觉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攥紧，疼得我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
我没收到谢浩言结婚的请柬，也没有足够的胆量去抢婚。
倒不是怕人非议，只是怕谢浩言不跟我走。
毕竟，从前我都是在他爱我的基础上，去故意试探他对我的底线。
可惜，背叛是谢浩言最不能忍受的。
一步错，步步错。
以至于到了深渊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只是，为时已晚。
我与他的缘分，
被我亲手作没了。
（全文完）